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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作 实非良人 ←要看，不然会不知道本篇在讲什么 #禁止Arw入内
讲的还是那个遗憾的故事。
1
风穿过了我的肩。
当我醒来时，万物都是静的。和闭上眼前的场景不同，那时将我整个笼罩的，是在耳边炸开的刹车声和金属结构的变形扭曲之声。可现在不一样，那些似乎要将人的听觉整个摧毁的声音再也不见了。最初逐渐恢复的是听力，我就像个木偶一样站在一片黑暗之中，静静地听着那些缓慢淌进大脑的啜泣，还有几声淹没在风声中的小声叨念。这个人在讲些什么呢？微小得几乎要湮灭在风中的声音隔着这份距离传来，我细细琢磨着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，破碎声音的长度和节奏，想着那大概是在念谁的名字，可我听不清。也罢，也罢。
到底是谁的名字呢……我不太想去探究，许是懒惰已久的大脑连现在这般自己都看不懂的情况都难以处理，所以拒绝去思考这一点点的支线剧情吧。白金奖杯全达成什么的，这哪是一周目就能做到的啊！但是我打包票，我一定不会去尝试二周目的。渐渐地，周围似乎不再是一片黑暗了，却依旧是一片铅灰。像是小时候被家长拉去学的素描画，铅笔落在坑洼的纸上，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风吹过了苇丛，还有那抹一把便能沾一手的深灰。我努力眨了眨眼，却硬是没办法把眼前模糊的、零散的线条色块组合起来成为整体，只能任由大脑迟缓地反应，慢慢地处理眼前的信息。
我怎么会在这呢。
我不应该在这……那么，我应该在哪？我应该在一片残骸之中吧。也许是躺在血泊之中，也许是被钢架刺穿了心脏，也许是被锋利的铁板划断整根颈动脉——可是我该在这里吗？我该在一幅素描画之中吗？我该像现在这样，毫无痛觉，连五感都只是逐渐恢复，慢慢地去重新触摸世界吗？这样的故事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……简直像是将要打到结局的游戏，却突然在面前重启一样荒唐。
兴许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，听力变得意外灵敏起来。我听得清周围人每一分急促的呼吸，也大概读懂了其中夹杂的情绪，读懂了所有的悲伤懊恼，与失魂落魄。不知为何，这些气息对我而言都显得意外的熟悉。我深吸口气，压抑下内心突然升起的几分慌张，耐心地，等待着面前所有迷雾的慢慢散去。我向四周摸索着探出手去，碰到的，是一片虚无。那些深色的影子还在，那些失意与叹声还在，可是我碰不到。——为什么，为什么？为什么我碰不到？
当光在我面前降临，一座石碑在人群之前，首先进入了我的眼帘。那上面刻着的——是我自己的名字。
我愣了一下，而后只轻轻地点了点头。像是后知后觉一般，我迟迟地意识到，这好像，是为我举办的一场葬礼。那墓碑太过刺眼，让我不禁移开了视线。……混蛋，谁会想看自己的墓碑啊。也许在刚刚，我内心里所有自以为是的胡乱猜测都曾成真过，我是真正死在了黄昏里的人。而当风逐渐将幕布吹开，呈现在我面前的便不再只有素描画了。当无形的橡皮将所有的铅色层层拭去，我能做出的反应，只有无助地、像是脱力一般的捂住面颊，缓缓蹲下身子去，拼命地呼吸……仅此而已了。
是啊。死掉的人，是我啊。抛弃了一切先行离开的人……是我啊。
那一瞬间伴着呼啸而过的风，慢慢融进我的目光的——我看到我的父母，他们哭得最凶了。我知道千言万语都已经没有效用了，直到最后一刻，我也没有见到他们，没有给他们一个拥抱，没有尽好子女的职责。我抿了抿唇，也许我最害怕的，是他们看到我留下的物品时去触景生情吧。
我又看到我的朋友，有些是前几日还有交流的人，有些是，若是这车祸没有发生的话，很快就能见到的人，有些是许久未见却依然有几分思念的人。还有我的兄弟们，他们沉默地站在一个角落，和我往日熟知的他们不同，再没有嬉笑和扯皮，作为交换的，是长久的静默。没有人笑、没有人说话，周围的空气像是死了一般。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，缓缓伸出手来想拍在谁的肩头，想和几年前大家还聚在一起时一般，再度将气氛活跃起来。可当我整个手掌都将那人肩膀穿过之时——我才又慢慢地意识到，哦，我已经死了来着。
最后进入我视线的，是多年不见的老番茄。
啊，现在应该是下雨了吧？……不然，我的脸上为什么会有水渍呢。
2
我印象里的他似乎总是笑着的，那双眼眸像是盛夏的夜空，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之中，首先被人见到的，是在闪闪发亮的漫天星子。我忽地又想起前些时日的“超级月亮”，它孑然一身，放出的光芒却遮蔽了所有星辰，就这样孤独、却又耀眼地亮着。独自站在阳台上的我举着手机，想要拍下来那副难得的景色，在几分犹豫之中，却又放下了。它真的太亮了……让我不由想起，我和老番茄还是朋友的时候，他向我望过来的那双眸子。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联想，我又怎敢用镜头来记录那一轮圆月。我没有勇气说那是我一人专属的温柔目光，可我却也不相信他对每个人都是那般深情。
他怎么不一直笑着呢，他怎么不一直做应当永远高高在上的王子呢？明明他不必为我落泪，也不必为我沉默不语。老番茄，他该是最闪亮的那个，我所见过的星星，没有哪颗比他更璀璨。所以，所以，笑一个吧，番茄，笑一个吧！
我在老番茄的身边站定，近乎哀求地。
可是他听不到我说话，也不该听到。我该是彼岸之人，也自知我与他之间那原本深厚的联系，早被我自己亲手切断，更何况此时此刻横跨在我面前的这道生与死的鸿沟，是我永远都跨越不过去的东西。我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，又悄悄地，从他身后环抱住了他。当然，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去拥抱他了……这我当然明白啊！可是……可是，可是啊。
我站在原地，傻傻地看着某幻递给他我的手机，看着他解锁，看着他打开我的微信，看到那个红色的头像，看着他……崩溃地泪流满面。我不知所措地，也只好跟着崩溃大哭。和我爱之人一起。如果问我，后悔吗？我的答案大概一直都没有变，对啊，后悔啊。后悔那个时候推开他，后悔不加解释就掉头跑走，后悔一直不去联系他、不去把误会解释清楚，后悔对他取消关注。后悔一直做个胆小鬼，十足的胆小鬼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，才鼓起勇气，想要呼唤他的名字……可惜最后一刻，也没有能够把心意传达出去。
可是……如果后悔有用的话。
当久久不愿意离开的老番茄终于肯被王瀚哲拉走的时候，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。雨下得不大，淅淅沥沥打在耳旁，让我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钢琴曲，滴滴答答，在脑海中碰撞着。鬼使神差地，我没有跟着老番茄一起走，我没有跟在任何人身后。秋天的雨和夏天不同，不那么来势汹汹猛烈至极，也不能溅起让人愉快的涟漪……它一滴一滴地打在我骨骼间的缝隙之中，我转转有些僵硬的颈部，只觉得冷。
我讪讪地笑了笑，笑给我一无所有的过去和未来。
3
这个世界因为我而掀起的一点小波澜，终于还是慢慢地被时间平息了。那档节目找了新的人选，收视率高得吓人。有人还记得我，给我做了不少纪念视频，其中不少都是过去在不同的视频中合作过的朋友。他们已经离开这个圈子很久了，却仍因为我而选择短暂的回归。我的小火鸡们总爱乱伤心，在那间永远也不会再度开启的734直播间一遍一遍地重复刷着我的名字……我总在心里暗骂他们傻，为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伤心，到底有什么意义呢？倒不如把这些钱都留给自己，去买些吃的也好，漂亮裙子也好。我始终想不通，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些钱都浪费在我的身上？更不如说……我不敢去想这些事情。
不过正和我希望的一样，名为花少北的风波很快就会随着那永远在前进的秒针而蒙尘，列车会回到正轨，也许有人仍然会记得他们的青春时期，记得那段为了什么而付出的时代，可是，他们总有长大的一天。我也终有一天会安静地睡着，会消失在某一天的风中，然后，彻底成为忘川河之上的孤魂野鬼吧。
我走在曾经和老番茄一同走过的路上，看着亲眼栽下的小树苗逐渐变得比人还要高，看着路口的白玉兰开了又落。上海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，又或者其实没什么变化。好久好久之前，那个时候我还在和某幻合租。我们住的房子附近曾经有一家云吞店，开店的阿姨总是会很和蔼地问我要不要辣。我还记得有一次老番茄来串门，某幻还没下播，于是我和他一起去楼下吃云吞算作晚餐。阿姨一如既往地笑着问来客口味上的偏好，我则是抢在老番茄替我回答之前，先喊了句多加辣，在老番茄诧异的眼神之中，我向他扬起一个嚣张而得意的笑容，像是成功把同伴的小熊抢来的小孩子一般。其实我倒是不怎么能吃辣，也没那么想吃辣。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一句“多加辣”……也许是一种不知源头的表现欲，也许仅仅是想在番茄面前证明自己。可是，要证明什么？其实我也不知道。
要证明我的爱意啊，要证明我对他有多喜欢。现在我才明白这些事情，可惜，那只给我一人的目光，大概早就过期了吧。
我总是想起春天被他骗着吃的苦青团，笑得一脸无害却仍吃了我几记花氏重拳；夏日分给他一半的橘子冰棒，橘色糖水在高温下流了一手腕，黏黏糊糊地让人心烦；秋天的人行道是满眼金黄，我们一起去踩，咔嚓咔嚓；冬日的上海很少下雪，我便总和他絮叨北方的雪景。他总是笑着，安静地听我说话，我有时说上兴头，也总是会忘记，老家在内蒙古的老番茄，又哪里会没见过雪呢……
我没有再去见过老番茄了，当然也不知道他的近况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依然记得我的模样，依然记得我们走过的一切风景。也许他真的会一直等我回来吧，可我更希望他不要这么做。毕竟，我是真的，不会再回来了呀。
终于我变成了俯瞰的人，前路写着请独自前行。
END
太久没动笔，手生得很，只有3k5，见笑了。
My ending.
